此篇的後續,但也可拆開閱讀
 

 

 
  Craig在他們分開後的日子裡傳過兩封訊息,一封是某年聖誕節的問候,一封是說他要去別的鎮工作了。
 
  這個鎮的終究還是不大,甚是微小的消息也能傳得到處都是,在Tweek收到訊息時,他早就從Richard那聽說了。Craig那話說得很淡微,但Tweek知道那是很好的升遷,他的舊情人一直都是各公司急需的人才,只是因為一些原因離不開這個鎮。
 
  一些原因?坦白地說,Tweek知道就是因為他,Craig才一直捨不得離開這座小鎮,現在他終於做出了選擇,感覺就像他們一直以來膠著的狀態終於得到了出口。Tweek心裡頭自然是替Craig感到開心的,他其實已經渴望這樣的結果許久了,畢竟當初是Tweek提的分手,他多少都有些愧對於Craig,那些因為太過匆忙而來不及消磨完的浪漫,經年累月變成了一種善後的責任。
 
  他比誰都還希望Craig能夠過得好好的。
 
  收到訊息的那天,Tweek拿著手機想了整天,字在訊息欄裡反覆打了又刪,結果最後只打了一句記得照顧好自己。
 
  這話說得十分矛盾,因為一直以來Tweek才是照顧不好自己的那個人,Craig從前替他打理,最愛的就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。
  Tweek自然是沒有立場能好好說這句話,只是他除了這句叮嚀,也不知道還能如何問候,所以他還是理直氣壯地寄出了訊息,期許著Craig不要在看見這封簡訊時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。
 
  但自那封簡訊之後,他們便再也沒聯絡過了,Craig當下的反應是如何,其實也無從得知了。
  Tweek後來接手了家裡的咖啡店,日子過得並不忙碌,但還算充實,他偶爾能從Richard那耳聞一些Craig的消息——是的,他健忘的爸爸老忘記他們已經分手許久。Tweek沒頭沒腦地想起,當年他從同居的公寓搬回家裡時,哭得最傷心的甚至不是他本人,而是一向都支持他們兩人的Richard。
 
  這一晃眼竟然已經三年過去了,Tweek不可思議地想著,一開始分開確實是十分痛苦的,主要是因為Tweek不忍看這麼多人為了他與Craig傷心,但幸福終究不能遷就,他更捨不得Craig為了他而放棄許多。
 
  他真的捨不得。
 
  逼近聖誕節的前一個週末,Craig帶著滿身的雪出現在他的店裡,毫無預警地。Craig的一頭黑髮被俐落地藏在他的那頂藍色毛帽下,他手插著口袋,向櫃台點了杯咖啡,逕自在角落坐了下來。
 
  Tweek也不是沒有想過再次相遇的可能,事實上他也曾排練了許多次該說些什麼,但事情真正發生時,Tweek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,他就只是傻楞楞地站在那,看著Craig在角落坐了整天。
  為什麼會在這裡?公司呢?是請過假才回來的嗎?什麼時候回來的呢?——這些當然很重要,只是Tweek總覺得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才是。
 
  結果一直到收店前,人都走光了,Craig還是坐在那個角落。Tweek兀自沖了一杯巧克力,放到了Craig身前的桌上,接著又拉了張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。
 
  「明明不喜歡咖啡,為什麼還要點啊?」Tweek拿過桌上另一杯已經涼掉的咖啡,杯沿有一吋咖啡漬的痕跡,顯示著這杯咖啡已經被人喝過,但看著裡頭幾乎是滿的內容物,Tweek猜想著Craig肯定也只是用舌尖點了一下。
 
  「都來咖啡廳了,不喝咖啡好像有點遜。」Craig說。
  「點了人家泡好的東西,結果整杯都沒喝,這樣才是沒禮貌吧。」
  「我有用舌頭點一下。」
  「我就知道……」
 
  Tweek忍不住露出了個苦笑,這樣的感覺有點熟悉,熟悉到不禁讓Tweek懷疑,是不是因為Richard老在他耳邊嘮叨著Craig最近如何,才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,好像Craig其實從沒離開過,他仍然是那副模樣,對不喜歡的事情抵死不從,說話的時候輕輕地,就像是害怕驚動誰的神經一樣。
 
  外頭雪才剛停,透過玻璃還是可以看見所有東西都蓋著一層薄薄的雪。Craig手裡捧著那杯剛沖好的巧克力,像是正在琢磨著將要出口的字句,他小心地把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,然後嘆了口氣,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出來。
 
  「你最近還好嗎?」Craig說,嘴角噙著溫柔。
 
  Tweek看著他,他可以理解為何Craig要嘆氣,因為現在的他們就像全天下所有離散的情侶一樣,再次遇見時,終究只能繞回這句問候。
  其實Tweek也並不是要他們能多特別,他只是多少有些不甘,Craig肯定也是如此,那些他們所經歷過的、熟悉的、誓死守護在記憶裡的,全部都像這樣,簡簡單單地就被扔在這句話之後。
 
  可是他們還能怎麼辦?Tweek看著Craig,有些難受地想著:他還能怎麼辦?
 
  「那你呢?為什麼突然回來了?」Tweek沒有正面回答Craig的問題,他探出半個身子,語氣稍是倉促的問著,接著像是意識到自己聽起來太具攻擊性,Tweek又急急忙忙地補充道:「我是說,你整整三年都沒回來,為什麼突然就這樣回來了?公司還好嗎?」
 
  「公司辭掉了。」Craig很快地說。
  「什麼?」
  「我說,辭掉了。」
  「什麼!」
 
  Tweek幾乎要站了起來,他直直地望著Craig,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說:「為什麼!那明明是很好的工作!」
  Craig見狀,撓了撓腦袋,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。他放下了手裡的杯子,看著Tweek說:「你有想過有很好的工作是為了什麼嗎?」
 
  Tweek聞言,很認真地思忖了會,接著老實地回答:「賺很多錢。」
  「那賺了很多錢是為了什麼?」
  「……過好生活吧。」
  「那你對好生活的定義又是什麼?」
 
  Tweek看著Craig,也許是因為太熟悉了,Tweek好像可以猜到Craig接下來要說的話,所以他沒有接話。
  Craig看得出Tweek的這點反應,他笑了笑,把頭低了下去。
 
  「你知道,當年其實我有很多事情都還沒搞清楚。像是,我們為什麼要分手?甚至後來為什麼要走得越來越遠?我沒有問,因為這是你的要求,你說我們浪費了太多時間,所以我只好到別的地方升遷,做一份大家都說是理想的工作,為了償還你所說的那段歲月。」
 
  「但其實,我大概心裡一點也不覺得浪費吧,這些是到了今年才突然瞭解到的。在沒有人的屋子醒來實在太……寂寞了。」
 
  Craig說這話時頭依舊低低的,一字一句都像是斟酌了許久那樣緩慢。他依舊是那樣輕輕地吐著這些話,就像是害怕驚動了誰的神經一樣。
 
  「所以說,你瞧,這些年也該夠了吧。」
  
  Craig抬起了臉,他瞇起的眼被擠得紅紅的,勉強地笑了笑。
 
  「我想念這座鎮了,太想太想了。所以如果你不厭煩的話,可以讓我就待在這嗎?因為我可能……真的離不開了。」
 
  Tweek看著這樣的Craig,突然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,那些排練過數百次的問候、心裡頭問不完的問題,像一連串的泡沫推擠著當年斑駁的記憶,讓他想起了那年回家的路、熟悉的溫度、Craig的手,還有放在口袋裡那把鑰匙的重量。
  Tweek有些恍惚地想著,他怎麼能全忘了呢,他的所有幸福其實不過來自一個簡單的道理,一直以來都是,所以不管是在脆弱的時候、無法面對現實的時候,這個人總是能找到自己。
 
  他怎麼能全忘了呢?
 
  「所以說,沒有原因,我們再來一次,好不好?」
 
  Craig問,顧不得桌子旁的他們都紅了眼眶,他伸出了手握住了Tweek的手,小小聲地又再問了一次好不好。Tweek試著要回答他,但卻發不出聲音,只好抿著嘴唇,顫抖著肩膀,微微地點了點頭。
 
  然後他們一塊哭了,為了這三年來平凡無奇的歲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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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赤暉Hu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