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.
 
  Stan晚年走不太動了,大多時候都耗在家裡的那張躺椅上,Wendy和他一樣,也一樣老了,他們再也都沒什麼力氣去照顧自己或對方,所以他們常常一起坐在院子,看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來來回回,然後太陽落下、運氣好的夜晚,他們能看到滿天的星斗。
 
  Stan用顫抖的嘴唇和她說,此生他真的感謝她,然而他愛的並不是她,而是二十歲那年死掉的猶太人。
 
  Wendy牽著他的手,就只和他說了一句話:我知道。
 
  就那麼一句話,逗得他們都笑了,他們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整夜。Stan隔天早上去世了,Wendy難得地從椅子上爬了起來,很是艱辛地把櫃子深處那頂綠色絨帽戴到Stan頭上,後來過了很久,她才打電話告訴其他人。
 
 

 

  02.

  那年他們中學畢業,Stan牽著一台自行車從街的另一頭騎來找他夜騎,那晚雨大,Kyle用盡了力氣勸他不要,結果他們在人行道上拉扯在一塊,突然之間就有了第一個吻。

  那絕對稱不上是個浪漫的吻,但情意也足夠濃烈了,他們在雨中淋得徹底,渾身發抖,Kyle抓著Stan的外套,一瞬間有了超出理智的想法。
 

  然而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麼逾矩的事,Stan在那之後還是維持著和Wendy分分合合的關係,Kyle也就沒再提起這件事。

  他們又一塊打拼了幾年,有一年冬天Kyle和Cartman犯著了,Stan放棄了與Wendy的聖誕夜,遠從一家高級的餐廳趕來,只為了替他站腳;他在眾人面前給了那胖子一拳,嚇得Kyle趕緊帶著他離開現場。
 

  他們的關係始終很緊密,另一年的夏天,Stan被Wendy丟包在遊樂園,Kyle騎著腳踏車去接他,結果他們一起看了一場煙火秀。

  有時候他們想起那個吻,心裡是挺羞愧的,所以他們不怎麼說兩人之間的感情,好像不特別說,這事就不曾發生過一樣。
 

  後來Kyle結婚,Stan做了他的伴郎,那晚雨下得大,他卻堅持騎著單車來會場。結果他的西裝全濕了,一顆梳好的頭看起來狼狽不堪,Kyle於是笑他笨,但Stan沒什麼反應,他一個人穿著濕透的襯衫在會場外的走廊上抽了人生的第一根菸,被煙嗆得哭了出來。

 


 

  03. Lots of love, dear.

  

  「對不起。」

  他們分開的那個晚上下了場雨,整條街被打得濕滑,Kyle看著眼前哭泣的男人,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。
  這場風暴就像是他蓄意帶來的,好讓自己感覺不那麼寂寞。
  Stan斷斷續續地拼湊一些事實,但Kyle已經聽不清楚了,這一刻他們都難過了起來,Kyle很想靠得Stan近一些,但他總感覺這個人隨時都會轉身跑走。
 
  Kyle有些恍惚地想著,他們有過快樂的時候嗎?噢——答案肯定是有的,只是他現在全都想不起來了。
  我有讓你這麼痛苦嗎?原來你不快樂嗎?為什麼你都沒說過呢?
Kyle有些著急了起來,一些急欲出口的問句在他的舌尖盤旋,眼看著就要出口了,Stan卻在此時抬起頭來,用那雙淚眼慎重地瞧了他一眼看。
 
  Kyle知道他要失去這麼一個人了,他的喉嚨乾澀,原先那些即將成型的話破碎在他泛紅的眼臉之中。
  然後Stan起身離開了,Kyle眼巴巴地望著他的背影,身子一半癱軟地蹲了下來。
 
  親愛的,離別的愁緒那麼長,把他捲成了夜雨的其中一縷針,密密麻麻都紮滿了他的淚。
 
 
  04. A letter from heaven
 
  我親愛的孩子:
 
  寫這封信並非我的本意,但是我想都是最後一次了,總該好好地和妳說一次話。
  當然了,不是以一個大人的立場,而是一個平等的角度。
  親愛的,我希望妳看見這封信時已經成年,因為以妳現在的年紀來說,可能不能理解我為何離去,以及妳父親是如何偉大。
 
  讓我先來告訴妳一件事情:愛是很複雜的,妳也許現在不懂,但這不要緊,因為年輕時的我也不懂。
  我以為,把一個人留在身邊就能迎來美好結局,為了成就未來,他給了我承諾,我當時太年輕,也就以為自己無所畏懼。
 
  但事實不是那樣,好多年之後,我才終於知道我並非那麼勇敢。
  我比妳父親脆弱多了。
 
  妳的父親是個偉大的人,他堅守他的承諾,他有一份很好的工作、他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,最重要的是,他給了我妳,親愛的,我們愛妳,妳一定要知道這點。
  親愛的,我永遠記得妳第一次躺在我懷裡的樣子,也記得當時我和Stan都哭了,我自私地以為我終於留住了他,但其實沒有……他的心依然不在這。
 
  所以我最親愛的孩子,請答應我,不要離開妳愛的人,我不忍妳受那樣的痛苦,就像我也不願意看Stan傷心。
  也請妳不要責怪我的離去……因為我沒有我們想得那麼勇敢,我很抱歉,我最親愛的……
 
  願妳安好,Wend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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