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住在一起一個月了,Tweek有了一些異於以往的行為,比如說他開始喜歡念Craig不愛整理東西,洗好的衣服不會摺好再收進衣櫃,回到家也沒有習慣打聲招呼。要知道Tweek從前可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孩子,現在卻反過來打理一切,這讓Craig覺得神奇,雖說他才是主動提出同居的那個人,但是Tweek卻習慣得比他還要快。
 
  他們沒有很多錢,大部分的必需品還是由Tweak夫婦提供的,有些難為情的同時,Tweek也堅持要找來一堆東西填滿這個空間,一些植物、一些氣味、一些關於他們的回憶。他們甚至買了一台屬於他們的研磨咖啡機,Tweek為此十分開心,雖然他和Craig約好了一天只能喝三杯。
  Craig不知不覺間戒掉了熬夜的習慣,從前一個人的時候,他老覺得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,所以有時會忘了吃晚餐,甚至有時會忘了睡覺,但現在的他會在十一點準時爬上床,因為唯有如此,他才能夠抱著Tweek入睡。
 
  Craig或許也是到了這個年紀才真正領會了何謂改變,這不只是指他單方面的變化,還有Tweek無條件的遷就,如今他曾以為不變的事物多半已不復當初,一些無謂的偏執過往雲煙,像一場絢爛的煙火秀。Craig有些好笑地想著,會不會其實成長就該是如此盛大歡喜?總要這樣迷茫個大半日子,直到遇上一個人堆砌起自己的所有柔情,方能意識到原來自己也能有為了愛而犧牲的覺悟。
 
  實實在在的活著有時很難,上課、打工、與人交際,他們所能擁有的日常並不多,也就如此平凡——儘管如此,也仍然是他們花了時間與感情仔細培養成的一種習慣。Craig不是個多情的人,Tweek也並不熱衷於什麼形式上的羅曼蒂克,只是住在一起久了,偶爾也會不切實際的浪漫一會,這倒不是為了配合誰,若要解讀恐怕也只是在愛情裡的身不由己罷了。
 
  他們有時會躺臥在床上,從十年前雪地上的那場爭鬥遙想到未來,說著想買更大的電視、想替牆壁重新粉刷,偶爾也要想像一下十年後他們的樣子,鬍子會不會長出來了、皮膚開始變皺了,孩子又會長得如何——談論到太過實際的事,Tweek往往會身子一僵,無法正常地進行對話下去。Craig會將他摟入懷裡,小聲地說未來的事不必現在就說好,然後他們一塊入睡,隔天醒來又是另一個平凡的日子。
 
  Tweek曾不經意地與Craig談起自己想過養一隻貓,只是礙於那時的精神狀況,他老擔心自己搞砸的同時,會順便一起殺了那隻貓。後來即使生活好轉了,Tweek也因為現實考量不曾再提過,但Craig瞭解Tweek,畢竟他的情人是個憂歡形於色的人,這點小心思不可能猜不透。
  Craig於是買了飼料,帶著他的情人一起去了動物收容所,出乎意料的Tweek當場給了Craig一個擁抱,最後他們一起在收容所挑了隻黑色的小貓。
  不過說是他們一起挑的,其實比較像是Tweek一個人決定的,畢竟Craig與動物並不親。Tweek挑的是貓群裡最瘦小的那隻貓,收容所的人員說他們不曉得這隻貓還能活多久,但Tweek依然堅持要帶走那隻黑色的小貓。
 
  Tweek給貓取了個名字叫做Blake,音近於牠本身的顏色。Blake很安靜,牠總是乖巧地待在他們為牠設置的窩裡,Craig有時會試著逗牠,但牠通常不會有太大的反應,總是要等到Tweek回來,牠才會喵喵叫個兩三聲,然後默默地爬到Tweek的腿上窩著。Tweek說Blake是隻討喜的貓,但Craig不這樣認為。
 
 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,Blake有天突然消失了。由於他們的櫃子離窗台很近,Craig推測牠應該是從窗台跑了出去。他們四處找了很久,最後是Craig在公寓附近的樹叢後發現了牠的屍體。
  發現的當下,Craig難得的有些不知所措,倒不是為了這隻貓,而是他不曉得該如何告訴Tweek,他不知道Tweek有沒有辦法能承受,又擔心若是不讓Tweek見到Blake的最後一面,Tweek的心裡會不會留下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結。
 
  想來想去,Craig最後還是打了電話告訴Tweek他找到了,Tweek到現場後比Craig想像得還冷靜,他們當天晚上就把Blake埋了起來,用一把鏟子把牠安穩地葬在一棵大樹下。Tweek蓋下最後一層土時,路燈剛好亮了起來,把兩個人單薄的身影照得十分悽涼。
 
  Tweek吸了吸鼻子,用手背抹了下眼睛,勉勉強強地說:「聽說貓咪死前都會躲起來。」
  Craig和Tweek一起盯著眼前的土堆,難以想像底下的曾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生物,雖然從沒見過牠生氣蓬勃的模樣,但終究也是一條生命,到了離別之際多少還是有些傷感。
  Craig拍了拍Tweek的背,沒有說話,後者又吸了下鼻子,哽咽地說:「我很早就做好準備了,因為他們都說牠是隻很脆弱的貓,但是牠真的很勇敢,對吧?牠又陪了我們一個月……」
 
  像是要舒緩自己的情緒或是現場的氣氛,Tweek硬是扯起了一個無力的笑容,他的手緊緊地握著鏟子,佯裝輕鬆地說:「不知道家裡那些東西要怎麼處理,飼料都沒吃完,早知道就算了。」
  Craig揉了揉Tweek的頭髮,然後挪動了身子好讓自己靠得Tweek更近些,他把Tweek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,平靜的說:「這個月你給了牠一個家,還有很多的幸福,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。」
 
  Tweek順著Craig的動作,把自己的重心都放到了對方身上。他們坐在樹下許久,一直到夜晚開始發涼了,Tweek這才抽抽噎噎地哭了出來,他傷心地先說了自己真的很難過,又接著埋怨了上帝是多麼的不公平,哭了好久,淚水都沾濕了Craig的肩膀。
  Craig自然是無法理解Tweek了,畢竟他從來沒有渴望過一隻貓,也從來沒有如Tweek一般全心全意地疼惜牠,他其實相當笨拙,愛不了其他人、其他事物,是因為他已經把他的所有都獻給了這個哭泣的男孩,包括他的青春、他的溫柔、他的所有愛。
  
  Tweek從眼淚中抬起了臉,抓著Craig的衣服,用那雙哭紅的眼直直地望進Craig的眼裡。Craig想觸碰他,想撫過他眼尾餘下的不安,結果Tweek眉毛一倒,樣子狼狽地問:「Craig,有天你也會離開嗎?」
 
  Craig還沒來得及回答,又接著淹沒在對方破碎的哽咽與眼淚當中,Tweek頭抵著Craig的肩膀,甚是卑微顫抖地說:「可不可以不要走?不要離開我們家、也不要離開我……」
  Craig兩隻手攬住了Tweek的身體,很是輕柔地將眼前這個哭泣的男孩收進懷裡,他拍了拍Tweek的後腦,小聲地說著:「我哪裡也不會去。」
 
  Craig心裡大概是明白的,Tweek與生俱來一顆憐憫的心,像這樣太過溫柔的人注定是要被這個世界傷得遍體鱗傷,所以Craig才總是像這樣,說要同居,無非便是急著想替他打造一座城堡,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。
  然而住在一起後,Craig又接著領會了更多事,他不知不覺中習慣了Tweek念他的聲音、習慣了被操心的感覺、習慣了床上另一個人的溫度。Craig總自大的以為是他給了Tweek一座城堡,但事實並非如此,是Tweek傾盡了愛與心力,給了他一個得以依賴的庇所。
 
  之所以選擇了留下,其實並不是因為自己被誰需要著。
  Craig摟著Tweek,闔上了眼想著:說什麼不要離開,明明我哪裡也去不了了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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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赤暉Hu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