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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的時候,亞里托居住在一個距離市中心稍遠的小鎮。小鎮叫什麼名字?啊,他已經忘了,畢竟那並不重要,自然沒有記起的必要。他居住在五十七街,整座鎮最幽暗冷清的窄街,那裡的路燈甚至會在夜晚有一下沒一下的閃爍,亞里托總愛站在窗前,看慘白的燈光在漆黑的人行道閃爍,猜測著那其實是想傳達些什麼訊息。像是「在這裡,就在我閃爍的地方站了一個人!你看見了嗎?」他曾經想像過無數次那盞燈在對他說話,可是現實並不如他的想像,路燈是不會講話的。


  整天生活的重心當然不會周旋著路燈,事實上,當晨曦劃過蒼色的天空透出一絲光亮,路燈便會自動關上了。在枯燥乏味的五十七街,不,在這毫無色彩的小鎮,亞里托也不曾覺得無趣過。瞧對街那條大黑狗,至今可咬死了數十隻貓,他親眼目睹的,所以他知道──包括琳恩小姐的短毛貓,要是讓她知道她心愛的安德列怎麼了,那條狗肯定會被槍斃。

  可別忘了布朗先生的小情婦,他總在半夜裡與她幽會,就在他家的車庫。他們交纏在一塊,用舌尖、用手掌在彼此的襯衫下游走,亞里托想,或許他靠得他們近些,就可以聽見他們不經意從唇齒間洩出的呻吟也不一定。


  他們全是他的鄰居,他生活中的一部分,但不是全部。對了,介紹羅貝卡了嗎?噢,一定還沒有。她就住在隔壁,是的,他們之間只隔著一道籬笆與草坪。她的年紀與自己相仿,亞里托剛搬到這的時候,他們都還只有十歲。那時是冬天,積雪堆滿了這條細長的窄街,沒有雪人、沒有雪仗,有的只有瀰漫於四周的死寂。所有人都將自己關在屋裡,彷彿是假借風雪避開與新鄰居會面似地。


  去四周看看吧,或許交些朋友。他的父親這麼說,忙著打理新家和行李,看上去似乎沒有多餘的閒暇時間。不讓我幫忙嗎?亞里托沒問,既然他都已經讓自己走遠了,自然沒什麼必要多做無謂的事。他就這樣四處走動,但令人可惜的是四周安靜得像是在荒野。

  嘿。忽然之間,他聽見有人這樣對他低語,他回過頭,卻什麼人都沒看見。在這。他又聽見了,這次感覺清晰了些,可是他仍什麼都沒看見。


  妳在哪?他問,用一種期盼雀躍的口吻如此揚聲問道。正當他備感急切之際,一層雪驀地從天而降,就砸落在亞里托的身上。若只是雪,或許他可以站穩腳步,不至於在堆滿雪的人行道上跌個四腳朝天;但是緊接在雪之後的,是名少女。她坐在他的身上,瞇著她細長的寶藍色眸子,甜甜地笑著。


  嗨,你一定是新來的鄰居。她說,稍微用左手撥開在頭髮上的雪塊,寒風吹來竄進了她鬆開的衣領,使得她不由縮起了肩膀哆嗦了聲。你叫做什麼名字?傻男孩。她貼心地替他撥開了臉頰的雪,笑問著。


  她顯然是將自己當成了姊姊,又或是其他輩分更高的人。但是亞里托並不在意,他稍微挪了下身子,似乎想從她的身下離開。但是對方卻沒有這樣的想法,反倒還疑惑地看著自己。他總算認了命,似乎是放棄了掙開的動作。亞里托,他說,接著又再從容緩慢地重複了一次,我叫做亞里托。


  亞里托,嗯,亞里托。她低聲念了兩遍他的名字,接著評論道:真是個好名字。接下來的時間裡,他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,在等著她自動報上自己的名字。她的眼睛不算大,笑的時候會瞇起,那讓他覺得她很迷人。直挺的鼻子、薄而小巧的唇瓣,以及一頭披散在肩上的亞麻色長髮。


  羅貝卡,我的名字是羅貝卡。終於,她自己報上了名字。亞里托眨了眨眼,接著輕聲問語。羅貝卡,能否請妳離開我的身子?她這才垂下眼,發現自己坐在他的身上,於是站了起來,不忘伸出手拉他一把。


  噢,我很抱歉。我希望我們能夠成為朋友,我知道我們一定可以的。


  在彼此的手掌相疊時,亞里托感覺到溫熱從她的那一端逐漸傳來,因而將手握得更緊些。羅貝卡空下的那隻手不知何時正輕柔地撫著他冰冷的右頰,她笑彎了眼,用一種讚嘆的口吻說:老天,你真是漂亮。

  謝謝,妳也是。亞里托這麼回答,這不是客套話,他真的認為她美呆了,就像所有電影裡演得那樣,她彷彿是童話故事裡走出的公主。


  他已經忘了他們後來怎麼了,依稀記得他們後來一起到她家的院子,盪了鞦韆,聊了很多。像是為什麼要搬家?又為什麼要搬來冷清的五十七街?他說了很多有關自己的事情,卻想起來始終沒聽她講過一句有關她家的事情。


  儘管他對她並不了解好了,可是猜怎麼著?他喜歡她,喜歡看她因為自己而笑的樣子,那真的美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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