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看星星?」揚起的尾音經艾妲成熟輕柔的嗓子一道,彷彿又是添了一層詩意。她從裝甲裡探出頭,額際還有些因為悶熱而產生的汗珠。站在底下的瑪格莉特環著胸,稍稍仰著頭看著對方。
「怎麼?妳不知道什麼是星星?」她仍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,一襲素色的長袍尚未褪去,好像是剛從研究中抽出點空閒來看看她與她壞掉的裝甲。瑪格走近敲了敲那靛色的裝甲,略摻些戲謔的意味輕語:「看樣子妳也花了不少時間在上頭。」
艾妲旋身從裝甲上敏捷地跳下,就恰巧落在瑪格莉特的跟前。她微皺著面孔,用以一種無奈的口吻答語:「我的意思是,哪裡能夠看星星?」她把沾上機油而髒亂不堪的手套脫下,置於一旁的工具架上,動作流暢自然,毫無一絲瑕疵。
影世界沒有星星,甚至連陽光都沒有,整個世界可以說是沒有足夠的光線。瑪格莉特輕嘆了口氣,轉而用一種責備的語氣向她說道。
「妳真是個一點也不浪漫的人。」
「……」
艾妲答不上來,那是因為對方無可奈何的口吻還是那不容駁斥的神情,說實在的一點也想不清。走吧,跟我來。瑪格莉特如此說,逕自背過身子朝宅邸的內部走去。雖明知毫無意義,艾妲卻還是笑了笑作罷,隨手帶上深紫色的外衣,跟上了她的腳步。
她們一起走進大廳,本該要有聖女之子與其他戰士交談的聲音的,但是時間稍晚,則讓此刻空無一人。僅有燭台維持著光線,樣子看上去稍嫌得冷清,艾妲不禁如此暗忖。攀上樓梯,又一同緩步於漫長的走廊,瑪格莉特鮮白的身影在昏暗中恍如幻影,彷彿伸手一觸即會化作泡沫般消逝。
「哪,瑪格莉特。」
「什麼?」
瑪格莉特沒有回過頭,僅是出聲回應。
艾妲伸手一碰,手裡握有手掌的溫厚以及實感,不由輕呼一口氣,旋即莞爾。
「妳還在,還在這裡。」
這回瑪格並沒有言語,甚至側過臉看下她的神情都沒有。但卻回握了她的手,用極為輕柔的力道。
走廊的末端僅有一扇窗,艾妲偏頭看了眼瑪格莉特,卻見她鬆了手,攀上窗口就是往外跳出。狀況來得突然,艾妲只來得及湊近窗口,向下一看卻不見那抹白色的身影。正覺困惑,眼尾便閃逝一抹銀白,艾妲探出了窗口,向上瞧去發現她正爬著屋頂,似乎要朝屋脊那攀上。
真是個亂來的人。艾妲苦著笑容也跳出了窗口,沿著屋瓦爬上。雖然先後順序不同,但是瑪格莉特的動作卻沒有艾妲迅速,在她來到屋脊時,抬眼恰巧看見艾妲揚著笑容看著自己,伸出了空著的手。
但她並不倔強,至少此刻不是。瑪格莉特蓋上手,使其相互重疊在一塊。她讓自己倚在對方的身邊,就像平時睡前那樣。瑪格莉特伸出右手,遙指著夜空的一角。
「妳看,那是妳的星座,金牛座。」
「是,可真漂亮。」
這回她沒有笑她沒有浪漫情懷,這樣彼此依偎了好一陣子,誰都沒有說話。晚風吹過彼此,艾妲瞇起了眼,任由它拂過自己整天下來有些鬆垮狼狽的頭髮。寂靜持續了半晌,直到瑪格莉特驀然間打破。
「明天就是下一階段的記憶了吧。」
艾妲半睜開了眼,傳入耳裡的話模糊在一塊,使得她不得不低頭向對方問語:「妳剛說了什麼?」
瑪格莉特側過臉讓彼此對望,對視的視線中摻了什麼,就那麼短暫的剎那她以為自己可以讀出來的,可是她沒有。瑪格莉特撇開了臉,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的又靠在她的肩窩:「今晚可真冷。」
「要回宅邸裡了嗎?」艾妲揚聲如此問語,卻見瑪格莉特擺了擺頭,稍微裹緊了自己單薄的白袍。她垂下眼簾,低聲說:「妳先進去吧。」
艾妲先是露出了無奈的笑容,以額湊近了瑪格的額,碰在一塊彷彿就能夠賜予安心。早點回來。她低語,將適才穿上的外套蓋在對方身上,便滑下屋頂從窗口回到了宅邸。
一步、兩步、三步。走遠了啊。
瑪格低頭細數著她離去的步伐,即便遠了也仍舊數著,一直到她認為她已經回到房裡了才停止嘴裡低喃的數字。啊──真是,看什麼星星。她抓緊著那件留下的外衣,晚風吹來飄散著熟悉的味道。
喚起的記憶是彼此沒有交疊的過去所帶來的證明。該用多少的時間開始戒去依賴呢?瑪格莉特低頭忖度,抓在手裡的衣服隨著力道而有了明顯的皺摺。那味道愈發濃烈,幾乎就快要充斥整個鼻腔,然而瑪格莉特卻像是犯了毒癮似地,將臉埋在整件衣服裡。
「真的是,這個人真的壞透了……」